第(2/3)页 桃花穿插处,有青衣男子正徘徊走动,似乎在思索如何破阵,又因心中想着那人而无法静下心来,故而眉宇间浮上了几分焦虑之色。听到了声音,他悠然转头,一眼就看见了凤君华,顿时眼睛一亮,飞了过去。 “君儿,你…” 天机子闲闲打断他,“小子,擅闯我雪山,是为何故?” 颜诺看向他,眼神里也浮现了几分惊讶之色,随后恭敬的抱了抱拳。 “晚辈见过天机子前辈。此番无意闯入,实是情非得已,还请前辈见谅。” “情非得已?” 天机子咀嚼着这几个字,眼神里似乎闪过几分笑意,又看了看身边的凤君华。 “我瞧着不该是情非得已,应该是情不自禁才是。” 凤君华瞪着他,想着这老头儿刚才还在说要她守妇道,转个弯儿又来调恺她,这哪里想什么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?分明就是一老顽童嘛。 颜诺也是一怔,面色微微有些不自在,倒还十分坦然。 “不敢有瞒前辈…” “颜诺。”凤君华打断他,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 颜诺怔怔的看着她,为她眼神里的冷漠所伤,随即又默默的将苦涩吞进腹中,强自笑道:“我听说你受伤了,所以来看看你。你…现在可好了?” 人家给笑脸,凤君华总不好冷言相向,便嗯了声。 “我已经好了。” “那就好…”颜诺忽然声音一顿,怔怔的看着她,准确的说,是看着她头上的妇人发髻,眼眶慢慢睁大,眼底缓缓蔓延着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般的深沉痛楚。 “你…”他目光慢慢又落到她被云墨牵着的手上,十指交缠,仿佛是一个永恒的誓言,要彼此互相纠缠一生一世。然而那也是一把利剑,一把可以刺穿他心脏的利剑,让他原本破碎不堪的心再次痛不可抑。 “你们…你们…” 凤君华知道他受不了这个打击,但长痛不如短痛,于是她很郑重的点头。 “在你来之前,我已经和他在我爹娘面前拜了天地结成夫妻,如今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。” 云墨低头看着她,目光温柔。 颜诺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裂,他踉跄的退后两步,脸色比这雪山上的雪还白。 “你们不是…” 凤君华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,“我们不是兄妹,那只是一个误会。”她看向身边的天机子,“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。” 颜诺面色又白了一分,天机子长叹一声。 都是痴儿。 云墨此时却又道:“颜少主来得正好,赶上在下和拙荆大婚之喜。怎么说颜少主和拙荆相识一场,今日在下理应请颜少主喝一杯喜酒。” 他一眼落下,立即有暗卫无声出现,手里端着一杯酒,走到颜诺面前。 “颜少主,请。” 颜诺看着那杯酒,脸色苍白眼神深沉,身侧双手不自觉的握紧,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。 如果凤君华那番话是一把可以将他焚烧的烈火,那么云墨这杯酒就是可以让他被烈火完全摧毁的油。 凤君华显然也没想到云墨会火上加油,原本想说什么,随即又一想,如果就此让他死心也好。 “子归说得对,你以前帮过我不少,如今我大婚之喜,理应请你喝一杯喜酒。” 云墨眼神微闪,露三分笑意。 就怕她心软,日后怕是更加后患无穷。 颜诺再次踉跄的退后两步,一只手扶着一颗桃树,一只手捂着心口。 “君儿,你…”他颤抖着双唇,眼神赤红而痛楚的看着她。“你说的都是真的?你当真嫁给他了?” “是。” 既然下定决心要断,就不该藕断丝连。 “只是如今太过仓促,下山后我们就会举行大婚,届时若你愿意,欢迎你参加我们的婚礼。” “婚礼?” 她要他参加她和其他男人的婚礼。 呵呵… 君儿,你好残忍。 “当然。”她微笑,“如果你没时间,那就算了。” 他死死的看着她,她比从前更美,是因为那个人么?从前她是不笑的,他认识她这么久,她从来不笑,然而此时,她却笑得那么美。他想起那天在碧霄殿里,她也对玉无垠笑,只是眼中没有那样温柔的情愫。 什么时候,他早已输得这么惨了? 他扬唇,轻轻的笑起来,一丝血痕从嘴角慢慢溢出。 凤君华面色微惊,不再说话。 云墨一只手背在身后,眼神里游光满溢,似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叹息。 “小子。” 天机子忽然开口了,“颜真儒是你什么人?” 颜诺勉强稳住身形,他云淡风轻的拭去嘴角鲜血,这才看向天机子。 “那是我三叔公,前辈认识?” 天机子久久沉默一会儿,目光里升起几分复杂和沉凝,随即淡淡道:“老夫早些年与他是旧识。”他似想起了什么般,微微一笑。 “说起来当年若非他和我比试受了内伤,也不会在竞争颜家家主的时候输给你祖父。如今颜家的家主,便也就是他了。” 颜诺微微一怔,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桩恩怨。 天机子又轻轻一叹,“老夫避世多年不问人间世事,如今故人之孙光顾,老夫岂能薄待?” 他目光微有波光闪动,下一刻已然来到颜诺身边,有朦胧黑影靠近,他一挥袖便将暗卫震了出去。颜诺刚想移动,却觉得周围空气刹那收紧,似有无形的手将空气化为稀薄的纸一寸寸折叠,然后他就感受到一股绵柔的真气从他背部慢慢流窜于奇经八脉之中。 “前…” “莫说话。” 天机子闭上眼睛,一只手抵在他的后背上,另一只手化结界将两人笼罩其中,有清澈的泉流缓缓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流动。 凤君华皱眉,“我爹在做什么?” 云墨道:“他练功太过急于达成以至于经脉逆转在肺腑中留下了隐患,师父正在帮他疏通经脉治愈内伤,他功力可更上一层楼。” 凤君华不说话,只是看着颜诺。随着真气在体内流动,将以前因练功阻塞的郁结渐渐冲散,他原本苍白的面色微微好转,深藏在眉宇深处的淡淡青色也渐渐褪去。 稍刻,天机子收手,身影刹那如流光般旋转于他周围,迅速在他身上几个大穴上一点。他猛然睁开眼睛,周身真气溢出,天机子又一挥袖将那些溢出的真气都收拢了回来,以免破坏庭前的花草。 下一刻,他已然退出颜诺数步,又回到了凤君华身前来。 颜诺伸出自己的手,感受到一直堵塞的经脉已经畅通无阻,精神也好了很多。他却没多大喜悦,“多谢前辈相助,晚辈感激不尽。” 天机子摇摇头,“你祖上与我是故交,而你师父也与我同出一门,虽然早已被逐出师门,但论起辈分,你该叫我一声师伯。” 颜诺没说话,显然早知道这层关系。 “我看你面目端正眉间正气盎然,并非大奸大恶之人,切莫要与你师父一般心胸狭隘,到头来害人害己。” 颜诺垂下眼,“谨遵师伯教导,晚辈定当遵从。” 天机子满意的点点头,“我知你颜家祖辈与南陵开国始皇乃异姓兄弟,原本始皇要封其为异性王。只是你先祖不慕名利故而做了江湖侠客,然却谨记与始皇兄弟之情,故而与明氏皇族有协议。明氏皇族的所有暗卫都是由颜家执法长老训练,以作巩固江山之用。” 凤君华有些讶异,怪不得颜诺去参加姜婉英寿辰的时候会受到那么高的待遇,原来如此。 颜诺不说话,这是颜家机密,在颜家,只有家主和几大长老才知晓。 “只是你先祖是个豁达之人,不喜争名逐利,因此嘱咐后辈们也不可插手南陵朝堂之事,更不可入朝为官,以免得不偿失损坏颜家百年基业。” 颜诺抿唇,有些讶异道:“这些都是颜家的秘辛,前辈如何知晓?” 天机子笑了笑,瞥了眼凤君华,眼底刹那间有幽光一闪而过。 “这个你且莫问。我看你根骨极佳,是块练武的好材料,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,若能潜行修炼,将来必定有所大成。而若你执意要入尘世参与皇权政治,非但于你修行不当,怕是会徒惹大祸甚至累及性命,得不偿失。” 颜诺眸光一震,眼底渐渐升起几分敬佩,随即洒然道:“前辈既知天命,定然也知道,天命不可违。这世上,有多少人能潇洒无羁?身不由己,所以不可不为而已。” 天机子不说话了,只是眼神里有一种看破宿命的叹息。 颜诺又淡淡一笑,深深看向凤君华,似乎要将她铭刻心底,以至于灵魂深处,永生不相忘。随即他沉沉一叹,“君儿,我只问你一句话。” “你说。” “嫁给他,你可后悔?” 他根本不看云墨,只是问着凤君华,神情里有几分坚执和慎重,以及因了然而悟的微微释然,更多的,却是永远也填不满的空虚和沉沉痛楚。 “不悔。”她道,“这是我这十九年来,做的最正确的决定,永不后悔。” 云墨低头看着她,没说话,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。 “好。” 颜诺面色沉暗,却又似乎松了口气,沉默良久后才抬头看她。 “既然这是你想的,那我无话可说。” 他缓缓的,艰难的抬起手臂,内力发出,刚才奉酒的暗卫只觉得虎口一震,双手脱落,下一刻,酒杯已到颜诺手中。他看着凤君华,又看了看云墨,最后将目光落在杯中清液上。那酒水淡无痕迹,却又似波涛汹涌,亦如此刻他的心情。 “呵…”他轻笑,“你的喜酒,我怎能错过?” 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,而后仰头,一饮而尽。 凤君华心神微震,抿唇不语。 他已经将空杯子扔掉,洒脱一笑。 “喜酒已喝,你大婚我怕是不能参加了。”他顿了顿,用笑容掩饰胸口处撕心裂肺的疼痛。“这次来得匆忙,没有带礼物,希望你不要介意。” 凤君华也扯出一抹笑,“怎么会?” 颜诺眼神有些空,微微痴缠又并十分哀痛,随即故作释然的一笑。 “君儿,一定要幸福。” 他微微笑着,眼神却是永生的寂寥和悲怆。 君儿,我喜欢你就会让你知道,我不要自欺欺人的给你对我的漠视找冠冕堂皇的理由。不会认为是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才对我视若无睹…我宁可你拒绝我逃离我甚至将我伤得体无完肤…即使痛得麻木,我也甘之如饴。至少…那是你給予我这一生唯一的刻骨铭心。人的一生太短暂,我不要留下遗憾。所以我给你刻骨铭心的爱,换你给我刻骨铭心的痛。很公平! 所以,我不悔。如同你一般,永生…永世。 他转身,很快消失在冰雪深处,身影渐没。 凤君华怔怔的站在原地,然后回头对天机子道:“爹,您怎么会对颜家的事那么了解?” 天机子深深一叹,没有说话。 “时间不早了,如今你们两人功力已经恢复,便早些下山下去吧,未来天下谁主沉浮,与你们息息相关,切不可因己而置天下万民于不顾。” “爹。” 云墨懒散道:“您得随我们一同下山才行。” 天机子脚步一顿。 云墨又道:“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我和青鸾是兄妹,你可得帮我们澄清,不然可就真的天怒人怨天地不容了。” 天机子顿了顿,“也罢,这总归是我连累了你们。”他转身看着凤君华,目色叹息而愧疚。 第(2/3)页